二零一零年五月三十一日,我第一次來到基督城。搭老早的廉價飛機從奧克蘭趕到基督城,為的是一個那時候認為是不可多得的工作機會。基督城是紐西蘭第二大城市,跟其他用過工的打工度假同學不一樣,我完全沒有準備一下子就飛來了這個第二大城市。除了基督城應該有一座教堂,我對她一點了解都沒有。
早上上飛機前給一些奇怪無理的事情折騰了好一陣子,終於成功坐在Virgin Blue的座位上,不消一會兒就睡昏過去,畢竟早上花了超多的精神力把我人生裡會罵人的國語都用在我的中國房東上。能夠逃離奧克蘭這鬼地方簡直已經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一覺醒來,維珍藍的飛機已在南島上空,窗外遠眺出去全是給白雪覆蓋的延綿山脈,頓是感覺南島才是我真正的菜!我選紐西蘭不要澳洲其中一個非常膚淺的原因,是因為這裡冬天會有雪!南島啊,我的新生命從今天開始就正式開展在你的懷抱裡~
六月份是紐西蘭初冬,就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航程,我就不知不覺從夏日的感覺步入了隆冬的懷抱。剛踏離基督城機場,冬日的感覺就把我重重包圍,“這裡是我這冬天孩子最佳成長的好地方”,我想。第二大城市,完全沒有給我城市的感覺。從機場到市中心的半小時,街道上都很冷清,路旁都是一兩層的小平房。我一直在看窗外的景色,心想看見市中心時我自然會知道在那裡下車。直到車子經過一個蠻大的公園(就是基督城有名的Botanic Gardens),車子一拐彎司機就着我下車。“這就是市中心??”,基督城的市中心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中心有不少特色的建築物,一點點的高樓大廈,沒有熙來攘往的人流,我敢說Kiwi來到香港的屯門市中心會覺得我們是香港中心地帶什麼的。唯一讓我知道我沒有下錯車,是聳立在我眼前的基督城大教堂。大教堂是基督城最重要的地標,基督城就是直接以基督城大教堂的名字而命名。不像紐約曼哈頓的國際繁榮,沒有倫敦濃厚的歷史氣息,也看不見香港人來人往的壓迫感,基督城給你的是一種不大不小剛剛好的感覺。基督城大教堂當然也沒有英國西敏寺,法國巴黎聖母院或是西班牙聖家堂的震憾宏偉。Christ Church Cathedral 跟 Christchurch一樣,不大不小剛剛好。我覺得基督城就是教堂加廣場加一個銀色圓錐塔配一間藏在古典建築裡的Starbucks,沒有很多人。這就是我的基督城。
背包給丟了在全基督城最便宜的那一間轉角客棧,拿了我的餐盒就出發往教堂廣場。剛下飛機時的灰雲開始散退,給教堂換來了一張蔚藍色的背景。我的新生活第一天選了在大教堂前野餐,是多麼完美的一件事,就讓我把這偉大的一瞬間用相機拍下來!故事的發展往往是這樣子的。當主角已經收拾心情迎接他美好繽份的人生,就會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計畫趕不上變化,這是背包客的經典名句。而剛好我的角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背包客。
心情大好的主角正在開懷的享受上天賜予他的second life,具公德心的師氣男主角看見旁邊的一個垃圾筒,準備把他餐盒裡的垃圾丟到那邊去,好好保護紐西蘭可愛的環境。男主角緩緩的站起來,突然砰的一聲,把他從美夢中召了回來。主角剛剛原來忘了把相機袋關好,他的Canon500D單眼相機整個掉在地上。心急的主角馬上檢視一下他500D有沒有表面傷痕,畢竟主角是蠻注重外表的一個人。500D只擦傷了一點點,主角放下心頭大石,繼續把垃圾丟到垃圾筒去。然後,當主角再一次把500D重新開動,朝基督城大教堂的正面來了幾張大寫真,心想“還好,沒壞還能拍!”。
說時遲那時快,當帥氣男主角想要翻看照片時,他的心情正式從天堂掉到谷底。他看到的不是基督城的照片,是一張又一張的全黑照片。男主角的心跳隨手指急速跳動,再飛拍幾張,也是黑的。主角六月份時的國語不好,所以他想到的不是“靠”,應該是“Holy shit!!”。驚慌的主角此刻心情跌到比十八層地獄還要低。他隻身來到紐西蘭一文不值,朋友也沒認識幾個,500D是他今年裡最最重要的伙伴之一,沒有了相機他這一年打工度假要怎樣過?這才是他的第三個星期耶!主角讀工管,分析能力強,這一刻他腦子裡想到的是“shit,它好像保用剛過期”“ 頂(靠)!,我完全沒有旅遊保險。。。”“我要另外再買一台嗎?這可是人生裡唯一一次打工度假耶!”“500D差不多7000港幣,銀行裡只剩6000的港幣,我已經把它換成紐幣帶了過來。。。”“基督城會有維修中心嗎?但我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這裡去準備開工,那我要放棄那工作,還是把相機放在這裡修呢?”“如果這裡沒有維修的地方,難不成我又得再飛奧克蘭一次嗎?”“其實搞這麼多,從紐西蘭來回香港的機票才六七千多,可能我回家修會比較方便…”,就短短幾分鐘,我的腦袋基本上是空白一片的。救機心切,我看見Starbucks旁的I-Site,拿着相機就衝了過去。
I-Site 的小姐人很好,驚慌失措的我完整的把I-Site小姐當醫院急診室的護士,着急的詢問附近有沒有修相機的地方。基督城嘛,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地方。好人的I-Site小姐着我去附近的一間相機店再問一下,我立時抱着有急病的小孩按地圖找到了那家店子。甫開門,看見店員穿着一件Canon的襯衣,感覺超級專業,心想我孩子有救了!跟店員解釋了我的白痴,他接過相機以後左右看看一下下,用手指往單眼相機裡的鏡子輕輕一彈,我的相機就好了。還好那次的衝擊沒有很猛烈,店員還告訴我相機鏡子試過移位以後,像人骨頭一樣,可能比較有機會再有問題。那名店員,不,那帥哥,算是這年頭我在基督城遇到最酷的一個。他講話超像兒童專科醫師安慰驚恐的孩子家長一樣,我在基督城真的是遇見大好人。
相機事件暫時告一段落,我終於放下心頭大石,第一次走進基督城大教堂裡。六月的基督城蠻冷,教堂給了你一個舒適的環境好好的讓你安靜一下。紐西蘭唯一不好的,是她缺少有味道的歷史建築物。基督城大教堂在一九零四年建成,是紐西蘭國裡絕無僅有的歷史建築,也是非常重要的文化遺產和數代居民的集體回憶。我找了一個位置,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當然,從歷史角度看世界上要跟基督城大教堂相比的好康絕對不少。但她,給了我到南島以後心靈上第一次的真正平靜。往後的一年裡,她一直重重复复的出現在我的生活裡。她是紐西蘭基督城的大教堂,也永遠是我心中一間很重要的教堂。
離開教堂,天色開始變暗,雨後的基督城又濕又冷。被精神壓力折騰了一整天,終於可以在市裡隨便亂逛一下。經過一個小小的公園,鴨子們左搖右擺的在草地上成群走來走去。每個白痴的背包客肯定都有做過這樣無聊的事情,看見可愛小動物就有衝動跑過去嚇唬它們一下。老天爺是長眼的,當我興奮的在趕跑鴨子的時候,天雨路滑,一不小心,整個人就跌倒在濕濕的草地上吃了滿身的泥巴。我一天HP的限額宣告完整用盡。
“媽的!你可以放過我嘛。。。”
這是我和我的基督城的第一天。基督城和我,在往後的一年,不知怎的,都一直沒有分開過。
二零一二年二月二十六日
去年今天,2011年2月22日 Day 290 Nelson. 下午十二時五十一分,基督城六點三級大地震。我們在紐西蘭不同的角落目睹了這次災難再次發生了在我們的基督城,基督城大教堂倒下了。對遊客來說,他們少了一個拍照的背景。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我們成長的地方給徹底催毀。所以,是的,我們有資格在紐西蘭前加“我們”這兩個字。因為在那一年,我們一起為大教堂倒下哭過,為在基督城的朋友生命安危徹夜擔心過。二零一一年的紐西蘭打工度假畢業班,我們和這片土地的經歷感情比跟你想像中的一年打工度假只賺錢旅遊吃喝玩樂還要多很多。基督城大教堂永遠是沒有倒下的活在我們心中,因為這是我們的紐西蘭。願安好,大教堂下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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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基督城